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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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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墻之隔的巷子裏,小德子後怕的吸了口氣,“好險,差點被你三叔發現了,之前怎麽沒發現他這麽敏銳呢。”

沈晞和一邊往大街走,一邊道,“刑偵人員的直覺一向都很敏銳,尤其是進入工作狀態的時候。”

小德子:“那你覺得李文博是被誰殺的?”

沈晞和腳步一頓,沈思了片刻,說出了一個讓小德子意想不到的答案,“蕭景湛。”

小德子:“為什麽是他?”

沈晞和:“因為只有他有作案動機。”從榮國公收集的情報來看,李文博是蕭景湛的人,一個掌管著大周錢袋子的戶部尚書,一個有野心想上位的皇子,兩人結盟背地裏肯定做了不少不能讓人知道的勾當。李文博落網,最急切不安的只有蕭景湛,所以他的嫌疑最大。

畢竟太子還活著,宣文帝也沒有露出明確要換太子的意思,更沒有想要退位的想法,自己兒子跟大臣勾結貪他的銀子,是個皇帝都不能忍。

看李文博的死亡時間,那毒想來是他在宮中的時候就被下了,那裏是他的主場,天時地利人和皆有。只不過這案子一旦涉及皇宮就不好查了,順天府和大理寺有很大的可能空手而回,再加上蕭景湛那邊的運作,不了了之的幾率非常大。

“這也太肆意妄為了。”小德子縱然不喜歡李文博,但更不喜歡蕭景湛這種草菅人命的行為,“這世上就沒人能治他了麽。”

“有。”沈晞和道,她的視線越過高墻城門,山川河流,落在茫茫無際的邊境,“太子。”

一個能舍棄榮華富貴錦衣玉食投身軍中保家衛國的少年,縱然心中有私心,但大義和責任更重要,大周要是交在他這樣的人手上,起碼能再延續百年。

小德子:“可惜他不在這裏。”

邊境那邊正在打仗,也不知道他會不會上戰場,而戰場上刀劍無眼,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讓大皇子這樣的人繼位,沈晞和也不用入世了,直接找個山頭隱世清修得了。

“對了,太子叫什麽名字?”小德子想到她明天也去相國寺,“到時候順便也給他點盞祈福燈,讓他平平安安的回來。”

能讓一個一心修道的書靈說出這樣的話,可見它對大殿下和現有皇室的失望,沈晞和在街邊賣糖人的小攤前停下,要了幾個糖人,隨口道,“蕭景暄。”

小德子瞬間想到了沈晞和,“這個名字跟你有些像啊。”

暄者,溫暖也。晞者,日光也。

沈晞和舉著一個鳳凰的糖人,一口咬掉了頭頸,嘎嘣嘎嘣的咀嚼,“你說什麽?”

小德子:“.......沒什麽,吃你的糖人吧。”

而在萬裏之外的郴州城內,街道冷清,行人稀少,整個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蕭瑟肅殺的氣息。

火油的味道順著城門的方向一路向北,卷過燒焦的黑土,暗沈的血跡,殘破的旌旗和一具具死狀慘烈的屍體,混著草原上格外凜冽的寒風,吹向了十幾裏之外的營帳之內。

其中最大最豪華的一頂帳篷內,不停的有人進進出出,一盆盆血水被紮著鞭子的青年端了出來,幾個肌肉魁梧身高馬大的漢子圍著帳篷口一臉急躁的轉來轉去,“怎麽還這麽多血,可汗不會有事吧?”

“閉上你的烏鴉嘴,可汗受雪山之神眷顧,逢兇化吉,一定不會有事的。”

被呵斥的人面色緊繃,銅鈴大的眼睛裏明顯不信,但最終卻什麽都沒有說,他恨恨的錘了一拳頭,咬牙切齒的道,“下次讓我見到那個小崽子,一定將他的頭顱射下來當球踢。”

“哼,這恐怕要讓你失望了。”另一個大漢冷笑了一聲,表情陰鷙,“他中了我的毒箭,活不到那個時候了。”

聽到他即將命不久矣,紮爾木臉色這才好看了些,“便宜他了。”

下毒的大漢不置可否,他擡起頭看著郴州城的方向,目光比毒蛇還要陰冷。有時候能幹脆利落的死去反而是件好事,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活著才是痛苦。

郴州城衙門內,濟世堂分號的老大夫無奈的搖了搖頭,拱手抱歉,“老夫醫術有限,實在是解不了這位小將軍的毒,還請諸位另請高明。”

旁邊一個身穿盔甲的一臉血汙的青年聞言立馬急了,他拔高了聲音吼道,“整個郴州屬你的醫術最高,我們還能請誰來!”

他暴躁的一把揪住了老大夫的衣領,盔甲上的鮮血順著縫隙往下滴落,“我跟你說,今天你要是救不活我表弟,老子就送你下去陪他!”

“韓瑾,你給老子閉嘴!”一道厲喝從門口傳來,一個兩鬢發白的男人大步走了進來,懷裏抱著一個頭盔,有眼力見的小廝立馬上前將頭盔接了下來,恭敬的叫道,“大將軍。”

韓牧點了點頭,濃眉豎起,狠狠的瞪了二兒子一眼,“還不趕緊將秦大夫松開,想要老子親自動手是不是?”

韓瑾本來也沒想將秦大夫怎麽樣,就是想嚇唬嚇唬他,讓他將表弟救醒,見自己親爹拆臺,俊臉一紅,大手尷尬的松開,退後一步,不吱聲了。

韓牧給秦大夫道歉,“豎子無狀,還請秦大夫不要見怪。”

秦大夫搖了搖頭,整理了一下被揪皺的衣領,“是老夫學藝不精,不能怪韓小將軍,老夫慚愧。”

說著,他羞愧的低下了頭,似是無顏面對這一屋子沖殺在第一線的將士。

韓牧看著人事不知的外孫,背在身後的大手青筋畢露,面上卻還要裝作若無其事,“沒有別的辦法了嗎?”

秦大夫:“若是老夫沒有看錯,小將軍中的毒應該是傳說中的英雄淚。”

“英雄淚?!”聽到這個名字後,韓牧再也繃不住臉上的強裝的淡定,驚呼出聲,“怎麽會是英雄淚?怎麽可能是英雄淚?!”

秦大夫知道他為何驚訝,就是他在診斷出來的時候也驚的不行,“您既然知道英雄淚,那想必也清楚它的厲害之處。”

常說英雄有淚不輕彈,只是未到傷心時。

這英雄淚霸道猛烈,中毒者先是昏迷不醒,體內如同火燒,體表卻一片冰冷,只有眼角時不時的流下幾滴血色的淚珠,故名英雄淚。

最惡毒的是,中此毒並不會立即致命,直到七七四十九天之後,體內的火毒將五臟六腑焚燒殆盡,生機斷絕,中毒之人才會斷氣。

自從前朝亡國後,這英雄淚也跟著消失匿跡,沒想到居然還會有重見天日的這一天。

想到床上這位少年的真正身份,秦大夫心頭滿是覆雜晦澀,有一種報應輪回的宿命感。

“爹,這英雄淚是什麽?你怎麽反應這麽大?!”站到角落裏的韓瑾並不清楚這毒的來歷厲害,只是見他父親失了往日的鎮靜心中愈發不安,他看看床上血色盡失的表弟,一咬牙道,“我就不信這世上沒人救了他。”

“郴州不行,我就去汴京。宮裏的太醫總不會也束手無策吧。”

韓瑾越說越覺得這個方法可行,躍躍欲試的道,“爹,你就讓我帶著表弟進京吧。”

韓牧的指甲扣進了皮肉裏,一道鮮紅順著傷口流了出來,他卻恍然未覺,“好,把你手頭上的事情跟韓英交接一下,帶著你表弟回京。”

事已至此,不管希望多麽渺茫,他都要試一試,就算不行........那也要讓這孩子落葉歸根!

韓瑾“哎”了一聲,麻溜的出去找韓英了,屋子裏只剩下秦大夫和韓牧,秦大夫見他們已經有了決定,便也不再多說什麽,“我再給小將軍開一副湯藥,雖然不能解毒,但多少能緩解一下他的痛苦。”

韓牧盯著床上的少年,聲音沙啞,“有勞了。”

秦大夫:“這是我應該做的。”

他走到桌邊提筆寫了一副藥方,等墨跡稍幹後交給韓牧,拱了拱手,“若是沒什麽是,老夫就先告辭了。”

韓牧接過藥方看了一眼,隨即收入懷中,他點了點頭,在秦大夫跨出房門的時候忽然出聲道,“秦大夫,這孩子的毒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?”

不等秦大夫回答,他加重了語氣道,“你們濟生堂應該存有解藥的吧。”

他的語氣平靜,像是在隨意聊家常,但落在秦大夫耳中卻像是炸起了一道驚雷,驚的他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,整個人像是刺猬般警惕又戒備,“您說笑了,濟生堂雖然成立的年頭不短,但也沒能耐收存這種天下奇毒的解藥。”

韓牧靜靜的看著他,不辨喜怒,再次將話挑的更加明白,“是嗎,你們主子的東西,做屬下的即便沒有解藥,也不至於一籌莫展束手無策吧。”

這話裏的含義就深了去了,秦大夫全身的神經都繃了起來,他想裝傻,卻在看見對方那雙幽深如墨的眸子時打消了念頭,他挑了挑眉,略駝的背一點點挺直,就這麽兩處小小的變化,整個人的氣勢卻完全變了。

如果說他一開始是個好脾氣溫吞老實的醫者,這一刻就是一把鋒芒畢露攜霜帶雪的劍客。

“您是從什麽時候知道的?”

韓牧:“十幾年了吧。”他看了一眼床上的少年,“大約是這孩子出生的時候。”

秦大夫沒想到他們那麽早就暴露了身份,“那您為什麽沒有向那位揭穿?”

韓牧扯了扯嘴角,“我為什麽要揭穿你們?”

“你們開店行醫,一沒犯法,二沒害人,反而還救了無數的百姓,我有什麽立場揭穿你們?”

你們做了我們做不到的事情,難道就要因為一點身份上的芥蒂送你們下牢獄嗎?

他做不出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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